左良哲的话语一下,尚书左仆she忍不住微微抬头,看了左良哲一眼。
    这个提议,听起来十分可行。可是,左良哲这明摆着是坑皇上和朝廷的吧?户部已经没有钱了,因为大采选钱财之事,江成海都罢职了。如今还要隆重其事?那所费的钱财是几何?钱财是从哪里来?
    皇上,臣曾闻得户部紧缺,大采选实不宜隆重,此策恐非良策
    卫复礼奏言道。如今他的嫡孙已经离开京兆了,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。
    卫大人此言差矣。户部紧缺,乃是前户部尚书江成海不尽其职。户部新尚书上任,已经加征了赋税,户部紧缺的问题,不久就缓解了。
    左良哲此言一出,卫复礼再次微愣。加征赋税?这与饮鸩止渴何异?
    皇上卫复礼还想说什么,就被景兴帝止住了话。
    好了,户部的事qíng不必在此时议论。如今最重要的,就是将太常失瑞的影响减至最低。按照侍中大人的话语去做!
    景兴帝这样说道,赞同了左良哲的建议。
    卫复礼看了看景兴帝的脸色,嘴唇蠕动,最后还是归于静默。
    比起揣测帝心,卫复礼不如左良哲多矣!他不知道,如今景兴帝最惧怕的是什么。
    景兴帝不是不知道加征赋不可行,但是此刻他心中最怕的,乃是太常失瑞的影响。加征赋税可以平息这个影响,景兴帝又怎么会不赞成左良哲的话语?
    左良哲听见景兴帝这样说,心中有一丝自得。果然,皇上的心思,自己还是看得最准确的。
    当然,府中的仆从也有一点用处,献上了这个计划。
    按照左良哲的建议,户部和殿中省的官员,为了大采选的事qíng忙得焦头烂额。这一次大采选高于以往的规模,令得朝官和百姓咋咋称舌。
    这一次大采选,对于普通官员来说,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诱惑,光是有人入选,官荫兄弟这一条,就引得朝官为此挣破头。
    至于百姓们,更多的是在点评哪家姑娘能够中选,又是哪家姑娘会落选了。这样的事qíng,最能引起京兆百姓的兴趣。
    就这样,太常失瑞的影响,就堪堪遮挡了过去。至于是不是真的完全过去了,就另当别论了。
    总之,对于京兆目前的qíng况,左良哲是很满意的。
    沈华善被罢官之后,很多官员也相继被免,又或者外调、请辞,朝堂出现了很多空位。
    这些空位,填上去的人,或多或少都和左良哲有些关系。如今的京兆朝堂,左良哲的分量更重了。
    景兴帝对左良哲,近日也看重许多。因为他献上那个大采选计划,使得太常失瑞的事qíng压下去了,景兴帝对此很满意。
    这一日,左良哲就召来了献策的仆从,赏赐了他一番。这等拢络人心的钱财,左良哲是不会省的。
    主子,将大采选隆重其事,对主子来说,是百利而无一害的。此策,更重要的影响还在后面。就算大采选劳民伤财,百姓们也只会认为皇上昏庸无道,皇后娘娘所出的皇子,必然是天命所归
    那个仆从弯着腰,阿谀地说道。
    大胆!这等言辞,大逆不道!你不要活命了?
    听罢此言,左良哲勃然色怒,恶狠狠地说道。
    主子请恕罪!主子请恕罪!奴才一时口快,才说了这样的话语,奴才实在觉得皇上非明君之选,皇后有孕乃是天意所属
    那个仆从马上跪了下来,忙不迭地请罪说道,却还是这样坚持说道。
    左良哲听罢这句话,脸上有一丝奇异的笑意,仿佛刚才的震怒不曾存在一样。
    这一次,看在你有功的份上,就饶了你死罪!此等话语,绝对不能再说出口!
    左良哲这样说道,先是恶怒,然后和缓,最后善诱。这一手恩威手段,左良哲施得很娴熟。
    仆从自然低下头领命。不能再说出口,并不代表心中不能这样想,对吧?
    在景兴帝不知道的时候,他的朝臣,已经给他挖了一个个深坑。他最终被深埋,也不知道究竟在哪一个坑上掉下去的。
    第四百六十六章赶紧走!
    太常寺失瑞和大采选隆办这两事,沈华善当然知道了。
    秋梧和沈其将这些事qíng汇报上来了,叶正纯听了之后怒骂了一声:皇上被左良哲坑了!
    是坑了皇上,但是皇上知道不?还是知道都只能跳坑?对此,叶正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    帝星隐,太常失瑞,这些都是预兆。卫复礼曾谏言皇上,皇上并没有听信。
    沈华善的语气也颇为叹息。帝心并不难测,只是顺着帝心去做,是不是自己本心所向?
    俞谨之在国子监传道,有谓守正之心。究竟,自己离开京兆之举,是不是循着守正之心在行事呢?
    沈华善自己也不能确定了,但是他知道,必须尽快离开京兆了。这天下乱局已来,就如当年俞谨之说的一样,南方可守,此乃沈华善的退居之地。
    在离开沈华善之前,沈华善往宫中递了意思,想亲自向景兴帝请辞。没有意外,景兴帝也答应见他一面。
    皇上,糙民举家将离开京兆,能在离开之间见到皇上,实是皇上隆恩。万望皇上保重,多福多寿。
    沈家的所有行装已经打点好了,沈余乐也卜出了三日后起行的日子。沈华善此来紫宸殿,就是为了向景兴帝辞别。
    沈大你且起来吧。唐密,赐座。
    景兴帝看着明显老了的沈华善,心中也有些心酸。他第一次见到沈华善,是跟随先帝学习帝王之术的时候,是长泰三十六年还是三十七?不记得了。
    不过景兴帝还记得,他得以被册立为太子,沈华善居功至伟;他也记得,自己登上这个皇位,沈华善也出了不少力。
    当然他更加记得,chūn熙宫一事的恐怖,还有因营建鞠场而引起的东宫换血,还有献俘礼时的不顺
    凡此种种,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。时至今日,他已经不再需要沈华善的从龙之功了。
    如果没有沈则思叛国一事,他还能留着这位詹事大人、中书令,怪只怪沈家族中有子弟不肖。况且,沈华善老了,也该颐养天年了。
    朕已经吩咐少府监下发赏赐,你为朕出的力,朕会记得。离开京兆之后,做个富家翁,荣养天年,无政事萦心,乃人间乐事。
    景兴帝的语气很随和,他自己越想,就越觉得此话正确。
    糙民多谢皇上厚恩,愿皇上龙体康健,国祚隆泽!
    沈华善脸上十分恭敬感念。在此离去的当口,没有必要劝勉景兴帝如何勤政亲民了,唯能说的,就是这些了。
    一个说颐养天年,一个说龙体康健,就剩这些了。君臣之义虽实已无存,但名分犹在,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撕破了脸。
    沈华善微微抬头,眼角余光看着景兴帝。景兴帝脸上的稚嫩和笑意早就没有了,如今剩下的,就只要帝王威严,还有眼里的杀伐之气。
    沈华善不知道该觉得欣慰还是惋惜。少年天子已经长大了,只是天子所向的一切,都和自己背道而驰了。
    自己作为臣子,曾一力扶持他上位,如今称帝,称景兴元年。可是,自己却要背弃他,离开京兆了。
    悔否?惧否?不悔,亦无惧。
    这一次紫宸殿的辞别,是景兴帝和沈华善这对君臣最后一次见面了。
    当沈华善退出紫宸殿的时候,竟然会觉得有一丝不舍。毕竟,他在这里为两个皇上尽过忠。
    在离开京兆之前,沈华善还做了一件事qíng,那就是在京华楼设宴,邀请以往的同僚、属下、门生,作最后的畅饮。
    江成海、杨简锐、成方圆等人都辞官了,和沈家前后离开京兆,这一场宴会当然会来的。
    还有沈华善昔日的同僚属下,如楼乐封、袁恪真、孔芃等人,他们曾受沈华善相助提携,当然会来了;还有朝中一些三、四品大臣,平素和沈华善来往不多,在斟酌一番后,也前来赴宴了。皇上都令少府监送礼去沈家了,证明皇上对沈家还是有qíng义的,他们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和沈家过不去了。
    总之,到了宴请的那一晚,京华楼济济一堂,堪比国宴。除了左良哲等少数几个官员,朝臣几乎都来了,阵势已够大了。
    沈某多谢各位大人拨冗前来,沈某明日就离开京兆,归乡养老。感谢各位这些年来的相助配合,沈某今日要和各位同饮三杯酒。
    京华楼大厅之中,沈华善高举着酒杯,朝在座众人这样说道,语气很激dàng。
    就像当初沈宁的感叹一样,他一生最荣显最jīng彩的是岁月,都是在京兆这里度过的。如今就要离开京兆了,还有这济济一堂朝臣来相送,沈华善觉得这十几年也不枉了。
    第一杯酒,祝愿皇上龙体康健,大永国祚绵长!百姓和乐,天下太平!
    沈华善举起了酒杯,喝下了第一杯酒。作为大永朝臣,除了祭敬天地之外,这第一杯酒当然是为此而饮。
    这第二杯酒,是祝愿在座诸位步步高升,仕途得意!也愿在座诸位谨记贤臣能吏的本分,全心全意襄助皇上!
    第二杯酒,为的是尽臣本分,算是沈华善的期望了。不管辞官归乡还是在朝任职,做个贤臣能吏都是这些人心中所向吧?
    第三杯酒,我们今晚只叙别qíng厚意。沈某感谢在场诸位!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诸位宴饮!
    第三杯酒水过后,京华楼的气氛就热烈起来了。觥筹jiāo错、灯光辉映,沈华善那一丝离愁别绪,也都消弭了。
    离开之前,得意尽欢,也是几十年官涯的作结了。
    沈华善在京华楼宴饮,沈宁和应南图也在作着最后的安排。
    常真禅师那里已经能说好了吗?沈宁问道。
    对于应南图来说,在京兆这里最重要的就是千秋钱庄,千秋钱庄的事qíng处理好了,他也就无后顾之忧了。
    嗯,已经跟他说了。千秋钱庄的本金,都陆续迁出京兆了。这里,不适合作千秋钱庄的总部了。
    应南图的神色,有些冷淡。想到千秋钱庄,他就想到秀山之上的艰险。最后幸好常真禅师没事qíng,不然他都要悔恨终生。
    怀璧其罪,他没有想到千秋钱庄之财,就连国之君主、重臣都想谋算。如果不是最后常真禅师站了出去,这事不定怎么收场。
    常真禅师早就将印鉴送回有余居这里了。就算他是钱庄钱庄的东家,对于钱财商事也一窍不通,最后做主的,还是应南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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