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媛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,呐呐地道:那、那我就不打扰姊夫了
    武敏之眉头一皱,突然抬头往远处看了两眼:那边好有人过来了,是她们来找你了么?
    阿媛忙探头回望,急得跺脚:她们怎么就过来了?真是我先躲躲,姊夫你莫说看见我了!说着转身就要走。
    等等!武敏之走上一步,微笑愈深:你莫急,不如我先带你出去避一避,等过了这半日再回来?
    阿媛不由喜出望外:好,好!多谢姊夫,咱们赶紧走。
    武敏之用下巴往前指了指: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,那边有个后门。
    阿媛忙不迭地转身拨开枝叶,快步走了下去。武敏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。他背在身后的双手依旧紧紧地握着拳头,关节上分明已是一片血ròu模糊。那殷红的鲜血一滴滴落了下来,在午后幽的佛里画下了一条稀疏的斑斑血痕,随着吱呀一声六响,终于消失在后门外高高的荒糙之中。
    第十一章天意弄人人命关天
    山间的天气最是yīn晴不定,午前还是风轻动淡的阳chūn天,日头刚过中天,去云彩便越积越厚,渐渐遮住了大半的天空,连迎面而来的山风都带上了几分寒意。
    阿霓快步走到那扇紧闭的柴门前,犹豫片刻,抬手轻轻拍了拍门环。
    没多久,门后便露出了镜月汗津津的微笑面孔。阿霓有些意外,忙问:我家夫人
    镜月笑着点头:韩国夫人刚刚喝完茶,正说要与库狄夫人一同回去呢。
    阿霓顿时松了口气:库狄夫人也来了?
    镜月笑道:正是,韩国夫人刚进门,库狄夫人就到了,贫尼这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,勉qiáng在屋里煮了回茶,倒是让两位夫人见笑了。
    说话间两人进了禅房。武夫人果然正捧着杯茶低头出神茶炉茶釜犹未撤下,加上那满屋的茶香、檀香和带着药味的异香,愈添了几分闷热。琉璃的脸上似乎也有汗迹,看见阿霓进来便笑道:你总算记得来接夫人了么?"阿霓笑嘻嘻地屈膝行礼婢子愚钝,又没有佛xing,夫人不许婢子跟着捣乱。夫人午睡时直叫月娘的名字,醒来后又立时要找镜月尼师说话,她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,难不成还想去地下跟翠墨她们做伴?
    武夫人放下杯子,站了起来:回吧。声音竟是出奇的沙哑。阿霓吃了一惊,这才注意到,她的发髻妆容虽还齐整,双眼却是一片一红肿,像是大器过一场。
    琉璃也站了起来,面带歉意地解释道:夫人大约是午间做了噩梦,在这边哭了一场,刚刚喝了茶,jīng神才好了些,你记得提醒夫人晚间早些休息。
    阿霓恍然点头:有劳夫人和尼师了。
    武夫人也是歉然:倒是烦扰了你们半日。
    琉璃笑道:夫人跟琉璃还客气什么?心里不由松口气总算暂时糊弄过去了!她和镜月进来时武夫人还在时哭时笑地喃喃不体,怎么都唤不醒。她百般无奈之下,索xing狠狠在武夫人身上掐了一把,又抱着武夫人大哭月娘。武夫人果然也跟着哭了起来,这一哭却是撕心裂肺,几乎没昏厥过去,人倒是清醒了一些。玻璃和镜月异口同声地表示,她是进来后说自己做了个噩梦然后一直哭到现在。武夫人呆了半晌,任由她们帮着重新收拾了头面,又喝了几杯药茶,这才渐渐恢复了常态。如今看这模样,大约倒是没有起什么疑心。
    阿霓的目光在屋里屋外转了转,上前行了一礼:夫人可听说了那桩喜讯?长安那边传了消息过来,圣人口谕,媛娘被选为太子妃,已让太史卜了吉时,择日太婚,过几日便会颁发敕旨昭告天下!
    太子妃?琉璃脑子里顿时嗡的一下,心底只剩下一个声意:怎么会是阿媛?
    武夫人怔了怔,嘴角轻轻嘴角轻轻扯起一个淡漠的笑容:是么?恭喜她们了。
    镜月脸上的笑容却是压都压不住:恭喜夫人!那日贫尼在门外见到媛檀越,就叹过她面相不凡,定然会有一番造化,原来如此!
    琉璃几乎忍不住要苦笑起来:造化?造化弄人还差不多!自己也真是迟钝得可以,怎么不会是阿媛?武夫人刚才不还提过一句杨老夫人总是让她带阿媛去宫里吗?其实回想起来,阿媛虽然生得好,人也乖巧,但若不是有这种打算,杨老失人和杨岚娘何至于对她如此另眼相待?自己总想着只要离武敏之远点,自然不会卷进他的那堆烂账,没想到如今自己又该怎么办?难不成真就若无其事地等着阿媛遇到那样的造化?
    她随口道了句恭喜,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夭色,还是忍不住问:阿媛呢?她知道这消息了么?
    阿霓笑了起来:自然知道。半个多时辰前小郎君亲自过来送了这消息,没多久那边院里就传遍了,凌夫人还特意过来转弯抹角地打趣媛娘,媛娘噪得跑了,也不晓得躲到了哪里。她突然拍了拍脑门:小郎君原是说亲自过来向夫人禀告此事的,婢子们等了半日也没见小郎君回来,夫人难道没见到小郎君?"琉璃和镜月相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疑问和慌乱。镜月忙问:周国公是什么时辰过来的?
    阿霓纳闷地看了她一眼:半个多时辰前吧,尼师可是见到小郎君了?
    琉璃心头更是一片惊涛骇làng,开口说了声:你们自己听着声音都有些变了,忙低头咳了两声,放缓了声调问道:我和尼师都未曾见到周国公,莫不是被什么事耽搁了?你们还是去找找看才好。
    阿霓苦笑着摊了摊手:大伙儿如今都在找媛娘,凌夫人正后悔自己嘴快呢,眼见就要变天了,这天气被雨淋了可不是玩的。
    琉璃胸口寒意更甚,不由脱口道:那你们还不赶紧找!那、那雨可是要下起来了!她转身一把拉住了镜月:尼师也请赶紧让人四处去找一找,杨娘子和周国公哪一个被淋坏了都不成的!
    镜月应诺一声,急匆匆地跑了出去。没过多久,细细的雨丝果然飘洒了下来。武夫人瞧外面几眼,眉头渐渐皱了起来。
    阿霓笑道:夫人莫急,媛娘原是面皮薄,故意躲着人的,如今雨一下身然就回去了。小郎君或是有事要处置,横竖这里又不是荒郊野外,哪里躲不得雨?
    武夫人点了点头,重新坐了下来。琉璃站在窗口,默默地看着屋外,外面的天色见暗,雨丝愈密,将天地间染得一片苍茫。而她心头的那片yīn霾也慢慢压了下来。
    好在这场chūn雨来势绵绵,去得却不算慢,不过半个多时辰,天空便渐渐变得明朗起来。只是当连着两拨婢子都回报说四处都没找到人时,便是阿霓的脸上也挂不住笑意了,武夫人更是坐立不安,不等雨彻底停歇,便匆匆回了西院。
    西院的主院里,众人早已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。看见武夫人,阿凌第一个上来请罪:都是我不好,明知道媛娘面皮薄还打趣她
    武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:说这些做什么?如今到处找过了么?这院子里可有什么不大妥当的地方?还有敏之,有人见到他没有?
    平日跟关卡阿媛的婢子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,眼睛也是红通通的,听得这连珠pào一般的问题,忙忙摇头:都是婢子该死!没跟上娘子。这院子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婢子们都找过了,便是池塘和井边也都看过了,都没娘子的踪影!
    正乱着,镜月匆匆走了进来,开口亦是:都怪贫尼,是贫尼管教不严,叫夫人担忧了。她的目光在屋里一扫,上前一步,压低声音道:好叫夫人知晓,杨娘子一个时辰前就从后门出了尼寺,因她吩咐过看门的沙弥尼,不许透露她的行踪,那沙弥尼当真便没敢说,眼见事qíng闹大了才回了我。
    琉璃站在武夫人身边,正听了个清楚,心里不由咯噔一下。武夫人也哎呀一声说:这可如何是好?这尼寺后面似乎甚是荒凉,这大雨天的,这、这怎么成!
    镜月忙道:夫人莫急,杨娘子是一个人,有周国公跟着呢,说是出去转转就回。若非如此,看门尼再是大胆,又怎敢让杨娘子出去?夫人放心,尼寺的后山虽然有些荒,却极为清净,并无外人来往,也无虫shòu出没。周国公这几日也是走惯了的,想来不过是在哪里被雨耽搁住了而已。
    武夫人愣了一下,皱眉叹道:阿媛面皮薄要躲人也罢了,敏之怎么也容着她胡闹!脸色却是明显放松了下来。
    杨岚娘忙笑道:此一时彼一时,敏郞虽是看着阿媛长大的,如今却也不好太过拂了她的意。
    阿凌神色也是一松,却故意摇头叹了口气:阿媛原来也是会作弄人的,竟然躲了那么远,成心让人着急。以后我可再不敢取笑她了!
    杨岚娘笑出了声:你不就是怕日后再不敢取笑她,今日才要过足这瘾的么?
    屋里几个人都笑了起来,阿媛的婢女更是念佛不迭。
    那一张张如释重负的面孔落在琉璃眼里,有如一根根的尖刺扎得她几秋立不住脚。她不敢再看,只能转头对着外面出神,心头一片冰凉。耳边却听得阿霓道:阿弥陀佛,幸好无事,不然婢子们只怕身上这层皮都不够扒琉璃心头一震,忙转头屋里屋外看了两圈,没瞧见自家那几个婢子,这才微微松了口气。
    杨岚娘一眼啾见,忙笑着解释:三郞没在这边。今日太过忙乱,我怕照应不到,先前就把大郞送到夫人的院子里了。
    琉璃心知她会错了意,笑着点头:多谢少夫人费心了。
    那边阿凌已走到了门口,扬声吩咐婢女们多去熬些姜汤:如今这天时不好,但凡淋着雨的,人人都要喝一碗。又把自己的婢女叫了过来:阿依,你去跟崔夫人回为禀一声,这边已是无事了,再问问她好些没有,要不要我过去看看。
    琉璃这才注意到崔十三娘竟也不在,忙问了一声,才晓得她是今日早间便说有些不大舒坦,午膳都没用。阿凌满脸歉意:我原说她若是午睡之后还不好,我便去帮她把个脉的,这一忙竟给忘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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