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眼泪不值钱。」

    于是,眼泪断然滑落。

    我说,「安燃,我不吃饭,不是娇气,是因为我胃不好。」

    他反问,「那又如何?」

    我说,「安燃,我的胃,是当日为了求大哥放你一马,几天不吃东西饿坏的。」

    他神色不变,依然一句,「那又如何?」

    我词穷。

    难堪到极点。

    他好笑地看着我,「你以为你还是过去那个君悦少爷?」

    我不知道,有一天,我会在他面前这样窘迫。

    他说,「君悦,下床,脱衣服。」

    语气平静,但威严。

    晴色的命令,我却听不出丝毫暧昧。

    我看着他。

    他不容忍任何迟疑,忽然把我拉下床,撕去我身上衣物。

    狠狠的,没一点犹豫。

    我赤身裸体,站在那里,看着他解皮带。

    皮带抽过的时候,带着风声。

    下已经让我几乎疼晕,我蜷缩在地上,抚着被抽到的手臂。

    第二下,又毫不留情地抽下。

    皮带抽在赤裸的皮肤上,很疼。

    别致的男式皮带扣,法国名师欧布设计,意大利真皮,纯手工制造。

    全球限量一千条,专供收藏,非常昂贵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他还留着这条。

    当年我刚刚买来,得意炫耀。

    给他看,他说,「君悦,由简入奢易,由奢入简难。」

    我听了,大为扫兴,把刚刚才系上的奢侈品从腰间一口气抽出来,千方百计逼他系上,宣布,「我就要你由简入奢。」

    这份礼物,他收得很无奈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,他会保留至今,把它系在腰上。

    把它,抽在我身上。

    十下。

    我用手抱着头,用赤裸的手臂和背,默默承受。

    疼。

    又疼,又冷。

    为什么,安燃?

    为什么,你要在从前,给我那么多往事,那么多纵容,那么多幸福?

    我想通通还给你。

    一点不剩。

    我很疼,疼到哭不出来。

    十下过后,他半跪下来,专注地看我,「告诉我,你还是过去那个君悦少爷吗?」

    我摇头。

    「说出来,君悦。」

    我从齿缝挤出他要的答案,「不是。」

    他心满意足,站起来。

    「安燃。」我叫住他,咬着牙说,「把我的皮带,还给我。」

    这口气实在无礼。

    他已经是安大霸主,何君悦还有什么资格对他用祈使句。

    如果皮带再抽下来,一点也不必意外。

    结果,他没有再动手,也没有还我皮带。

    安燃说,「皮带我留着有用,这个还你。」

    一串闪着金属光泽的小玩意,落在我面前的地板上。

    白金链,镶钻椭圆挂牌。

    熟悉的亲切感,让我身上伤处更痛。

    他还给我。

    还得好。

    应该还。

    挂牌上面,刻着君悦二字。

    安燃,你带着它,就表示你是属于何君悦的。

    只属于何君悦。

    安燃,你愿意戴着它吗?

    我记得,你承诺愿意。

    我真粗心,当初竟忘追问—句,那个愿意的年限,是不是永远。

    如今,已经不须问了。

    不是的。

    不是永远。

    次日,很迟才醒。

    再一次领教娇嫩的身体多不适合目前状况,不过被皮带抽了十下,过了一个晚上,睁开眼,竟还是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痛。

    我把自己藏在被子里,到底被人发现已经醒了。

    护士立即端了饭菜过来,请我坐起。

    墙上的牛皮纸,上面十个殷红的叉,不知道被谁用蓝笔在中间画了一条线。

    说明此帐已清。

    一目了然。

    新送来的不知是早餐还是午饭,也很简单,一大碗放了肉末的稀饭。

    倒不是我讨厌的东西。

    护士谎,「君悦少爷,动筷吧。」

    她说动筷,却递给我一个勺稀饭的勺子。

    我不由扯唇一笑。

    原来只要细心观察,总能发现身边的言行不一。

    她说:「你今天心情很好啊。」

    我问,「何以见得?」

    「你在笑,不是吗?」

    能说什么?

    只能说;「是。」

    但我不接勺子。

    护土问,「怎么了?」

    「不想吃。」

    「为什么?」

    「没心情。」

    「是没心情,还是没胃口?」

    真是所谓打破沙锅问到底。

    我颇为奇怪,她居然没有立即拿出红笔在纸上留个叉。

    「是没心情,还是没胃口?」她温温柔柔,再问一次。

    「不,我只不过在摆少爷架子。」

    她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可能想不到,我会这么配合,给她一个最切中要害的答案。

    效果很好。

    她连红笔都不用了,直接出门。

    不用问也知道是去直接报告老大。

    我等着。

    虽然手有点颤,但是我等着。

    安燃,没人可以这样逼我,大哥都不能,何况你。

    看来我的回答踩中了对方尾巴,安燃来得很快。

    一进门,首先就一句嘲讽,「君悦少爷发脾气了?」

    我冷冷回他,「我不是君悦少爷。」

    你说的,我已经不是了,从前的君悦少爷。

    你逼我说的。

    安燃站在床头,有趣地环起手,「那你摆什么少爷架子?」

    我继续回他,「俗语说皇帝口,乞丐命。连乞丐都能奢望一下皇帝的享受,不是少爷的人就不能摆少爷架子?」

    安燃被逗乐了似的呵呵笑,笑罢了,说,「君悦,你这个脾气,真是可恶至极。」

    从前的安燃,从不这样笑。

    安燃的笑很醇厚,很自然。

    他曾经说,「人是万物之灵,应该要哭就哭,要笑就笑,嬉笑怒骂,只要是真的,就是好事。」

    他喜欢说「万物之灵」四字。

    仿佛做人,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。

    也许他真的曾经这样认为。

    结果,害我也曾经这么相信。

    现在,我听他呵呵笑声,却知道他怒了。

    嬉笑怒骂,不再是真的。

    我抬头看他。

    他问我,「你看什么?」

    我说,「我看你什么时候解皮带抽我。」

    他还是清淡一笑,黑得发亮的眸子,十分压迫人。

    那目光无声无息,令人心悸。

    宛如他是猎人,我是猎物。

    猎人在考虑用哪种方法宰杀猎物。

    哪种方法,最迅速,或者最有快感?

    我迎着他的目光,虽然那很痛。

    心痛。

    假如他不是安燃,我不会这样心痛。

    假如我不是君悦,我不会这样心痛。

    「君悦,」安燃问,「我把你惹火了,是吗?」

    低沉的声音,很悦耳。

    那么温柔。

    看,他知道我抵抗不了什么。

    他坐下来,坐在我的床边,端起碗,拿起勺子。

    我深深,深深地,吸气。

    不必期待什么。

    我当然知道,我傻傻憧憬的,没有实现的可能。

    重逢的秒,他已明白告诉我。

    我却没料到,相信一个证据确凿的事实,也会这么困难。

    半勺稀饭送到嘴边。

    不过被轻轻一触,我就浑身一震。

    「至少吃一口。」他说。

    像很久之前,那么轻轻地,坚持地说。

    我知道,这只是技俩。

    我什么都知道。

    但我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无能为力地情不自禁。

    就像我真的见到了属于我的安燃,他风尘仆仆归家,出现在我面前。

    我忍不住要抱住他,抱住他哭诉。

    安燃,有人欺负我。

    安燃,有人弄得我好疼。

    安燃,有人把我饿了二十四小时,还把我的双腕铐起来,

    安燃,有人用皮带抽我,整整十下。

    你看,我满身的伤。

    安燃,你看我的遍体鳞伤。

    我怎么能忍住不抱他,不哭诉,怎么能残忍地和自己说,这只是假像?

    我忍不住。

    所以情不自禁,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,情不自禁张口,吞下他亲手递来的食物。

    他问,「还吃得惯吗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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